
散文:乡音切切惹肠断丨彭涛
乡音切切惹肠断
文/彭涛
有一段时间,总是在梦里听到一个声音——“伢儿,你么的时候回来看我?”醒来后,四周却是静得可怕的夜。我知道,是该回去看看了,离开家乡二十年,最近一次回乡,已是十年之前。
去年的七月,我终于踏上了回乡的路。
一
回乡的第一天早上,天蒙蒙亮,我就爬起来,带着妻儿向小城南面的嘉山进发。那里,有人在等我。
嘉山脚下的新洲镇,全然不是十年前的模样,白墙碧瓦的小楼,整齐地站在宽敞的街道两旁,我竟有些找不到出镇上山的路。
“老人家,上山的‘百步蹬’怎么走?”我怀着忐忑的心问路旁的一位白发老者。
老者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问:“你是哪里西格儿滴人,‘百步蹬’都找不到?”
我是哪里西格儿滴人?这句土得掉渣的语言像一柄利剑刺中了我,我呆在那里,片刻之后才慢吞吞地说:“我就是叠里滴人!”
“那你哪门找不到‘百步蹬’呢?”老人消除了脸上的疑惑,用手指了指西南方向的小巷子。
我沿着“百步蹬”的一级级石阶向上爬,路边的翠竹摇曳,轻唱着多情的歌谣,头顶鸟雀啾啾,欢唱着愉悦的调调。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曾经挖竹笋的山坡,曾经捉迷藏的丛林,我呼吸着久违了的山间气息,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觉得无比舒畅。
山顶,我在那尊汉白玉的“孟姜女”雕像前止住了脚步,她还站在那里,双眼深情的望着远方,微微张开的双唇似乎要说些什么,我忽然明白了,“伢儿,你么的时候回来看我?”,便是从这里传到了我的梦中。
二
与故乡小城相依相伴的,是如玉似带的澧水河。
当夕阳亲密的依偎在山头的的时候,我与妻儿驻足宽阔的澧水河畔。习习的河风撩动我的耳鼓,柔柔的碧波荡漾我的情怀。码头石阶上浣洗衣物的老妇人“咚咚咚咚”捣衣声将我的记忆拉得很远很远。夏日里在这澧水河中游泳嬉戏,冬日里在这澧水河畔篝火取暖,春秋两季在这荡漾的碧波里垂钓,一幕幕童年的回忆浮现在眼前。
“爸,我要下河游泳!”儿子也被这清澈的河水吸引。
“好的,你下去吧!”我欣然同意。
“要不得,这河水深得很,小伢儿玩水没得大人陪,要不得,不等哈儿被龙王收哒当女婿!”浣洗衣物的老妇人连忙劝阻。
被龙王收哒当女婿!这句儿时外婆常用来恐吓我的语言惊醒了我,我竟忘了这条母亲河虽然美丽,但有时候也是挺恐怖的,有好几个儿时的玩伴去当了“龙王女婿”。
“我陪你一起下去!”
我陪着儿子一起下水游泳,清凉的河水拥我入怀,像温柔的母亲抚摸我的相思,阵阵细浪亲吻着我的脸颊,仿佛在向我倾诉埋藏在心底很多年的怀念。
三
回到故乡,“刘聋子”的牛肉粉是少不得的。
我领着妻儿走进宾客满堂的“刘聋子”牛肉粉馆,选了一方临窗的桌子坐下。
“你好,给我来三碗米粉!” 我去前台点餐。
“叠们客气搞么的,要七么的粉,麻辣、红烧还是清炖?”服务员豪爽的嗓门中带著十分的真诚。
叠们客气搞么的。这句透漏着故乡人淳朴性情的语言让我感觉到浑身暖意。离家二十多年,我竟然对家乡人真挚的话语感到不习惯,一句简单的语言,竟让我感动不已!
我三个品种各点了一碗,我吃麻辣的,妻子吃红烧的,儿子不习惯辣,就吃清炖的。
白色的米粉蜷在碗里,温柔可爱;红色的辣油弥漫在米粉间,热情大方;褐色牛肉堆积在米粉上,含情脉脉。它们都在用各自的语言表达对我这个离乡的游子诚挚的欢迎。
我拿起筷子,将这些语言送入口中,一种几乎要遗忘的味道迅速占据了我的口腔、肠胃。我感觉到沉默已久的肠胃被突然唤醒,发出兴奋、欢快的歌唱。
我满脸红通,大汗淋漓,泪流满面。
作者简介:彭涛,津市人,曾就读于津市七完小,津市一中,家住津市缫丝厂。1994年外出求学,后定居于江苏省海门市。现任江苏省包场高级中学副校长,南通市第十五届人大代表,海门市第十三届、第十四届政协文员。
用户登录
还没有账号?
立即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