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月下狂想丨李明睿
月下狂想
文/李明睿
一
明月夜,迂阔而挚烈。
古今中外的文人们,总是偏爱在这样的月下徘徊,而后或悠然或慷慨地吐出不朽的华章。
月夜也因此多姿:月下有芦苇荡,芦苇掩映着废弃的木舟,棹上刻着“山有木兮”的遗句;月下有森林,林中定居着婉转啼鸣的夜莺,羽间飘落下深情的夜曲;月下有旷野,旷野上奔腾着大江,带走了历史远去的脚步;月下有古堡,古堡里长眠着铁甲……月亮亘古不变地悬在空中,把清辉撒播。崇岳、莽原深沉,披月光作外衣;广川、巨泊欢悦,错月光为铜镜。
或许也只在这样的月光中,那“精骛八极,神游万仞”的畅怀,那“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的遥想才会油然而生。
二
人们还在遥想,城头王旗已是耐不住地更迭变换。
而月亮不曾言语,却将这汗漫的历史看过,一遍又一遍。
灞桥离别的哀愁,扬州重逢的欢欣;江南渔舟的灯盏抚慰着黛瓦的安眠,漠北关塞的营火护卫着城砖的小憩;西厢里初绽的纯挚,东窗下深讳的歹毒;楼榭台通宵达旦的歌舞,酒家酩酊招展的青旗;堂前叽叽喳喳的鸟雀,水边杳无音讯的黄鹤;秦简上篆着山河盈秋,魏碑里藏着戎笔风流;翰墨传香的长安,信笺逐水的汴梁;三更还早新曲已是唱尽旧愁,落笔传奇无奈离人白头……一切纷繁芜杂化作重重叠叠的梦影,曲折离奇刻作令人惊奇的浮雕。
一个人是一瓣落花,一个故事是一片秋叶:花落、叶落,全然驶向支离的大地,层层覆盖压迫。幽幽地,大地深处传来震颤的声音——等一等吧,这已是历史的喘息。
脉搏趋于平缓,呼吸渐渐微弱。厚重的花、厚重的叶,只等风来吹散。
倘风不来,要如何处之。
三
风最终是来了,从三闾大夫的深眸里迸发,盘桓在中散大夫的琴弦上,而后随着沧浪逋客的车驾,历遍广袤大地。
这样的风,倏倏然起于南海,忽忽然至于北海,乖张机警,最后回到要回去的地方。可回去,又将归于何处?庄子自认心底通透:
自然是梦中,他答曰。
可梦中即是安乐之所了?
南柯的梦酒去则醒,黄粱的梦人来则去。现代说梦必独是内心的呈现,而古老的运势论也未必更胜一筹。至于庄周,沉浸在蝴蝶与人的浮想之中,就此囫囵睡去——说是睡去,也不过是留候在清醒与迷醉之间,曳尾涂中的曝日野叟,于两个世界间来去,留下尽此矣的叹喟。可这于此风此月何益?倒不如作罢。
唯有林下的高士们继承了这种格调,仍能张扬出不同往者的神韵风采。如痴如狂,或哭或笑:哀者纵涕泗横流仍是倾酒入喉,乐者自然一同举杯;挥毫笔墨,吟啸泉林,而必以三春酿、五石散助兴,指点江山,大放其词:从宇宙之大到品类之盛,从豪骏优伶到台榭楼观,从快人逸事到道派沙门,而后在参差群籁里欲仙欲死得死得仙。(却是死活不肯触及儒学家们古文今文的君臣述作)
可不过一夕罢了,疯子,都是疯子,朝堂上明枪暗箭的是,山林里呼喝觥筹的更是。
竟像尼采一样评说世人。
呵,谁不是呢。
四
风快停了,云也要散去。大地上残留着是梦后狂放的狼藉。
谁来收拾这残局。
无人作答,自然是有自然来收拾。
“枯萎的花比枯萎的叶更难看。”能说出此话的人定是在理想与现实间寻找落差的天才。落差造就快意,可没人这样想。
月亮显然早已看破这不值一提的伎俩,不然也不会就此辞去。
是该走了:酒、药已挥霍一空,花、叶都伏在泥土上修生养息;至于笔墨、乐器大抵也鸣金收兵,再行了那坚清壁野的手段。只有文章、音律等绝不肯辞——是该走了?不辞也就不辞罢,上帝叹惋,于是把他们好生安顿。
那还有谁能拦得住呢,朱颜辞镜花辞树。只是这盛大的宴场不可只作一次之用,否则是暴殄。
必要有留下作候的,上帝说。
时间请缨,众人力谏。(毕竟时间连自己也制不住)
我来吧,风回答。上帝颔首。于是风留下,看着太阳的车驾从东方驰来,是哼着悠扬歌曲的阿波罗,还是正装危行的羲和?都无所谓了,风只需要等待,等待月亮从地球的另一边转回,带来又一个月夜,迂阔而挚烈的月夜。
这与圣城里等候着耶稣再临的信众无二态。
“和散那”。圣徒摇着棕榈叶,耶稣骑着驴子,进城。
耶稣啊,第二次来可不要像上次那样软弱。
作者简介:李明睿,津市一中1701班学生。
指导老师:伍红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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