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两篇

文/彭浩

敲  钟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初期。为响应“把学校办在贫下中农心窝里”的伟大号召，全国上下兴起了村村办小学的高潮。王老师就是那时从师范毕业分配来到了村小任教的。

报到第一天，他早早来到学校：映入眼帘是一个不足三亩地的院落，北边是一排低矮的平房，泥土操场上有三张水泥乒乓球台，东南角是一个三面漏风的旱厕，南边也是一排平房，东头两间隔成了食堂。校园内共有十二颗树，东北角的一颗老槐树上吊着一个旧氧气瓶（后来才知道，那是象征权力的钟）。老校长姓姜，带着一副深度眼镜，背略微有点驼，看上去有些迂腐道学。

姜校长接待了王老师，介绍了学校基本情况，学校共六个班，学生接近200人，老师（连同食堂工友、门卫）共15人。随即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这里条件艰苦，你要有思想准备呢。本学期你当四年级班主任，教语文。

第二天，学生们开始报到，小王老师来到了班上做自我介绍，30几个孩子热烈鼓掌。望着这一张张稚气的小脸蛋，王老师拿出准备好的讲稿，开始了就职演说。忽然：当……当……当！钟声响起，隔壁班老师们都快速冲出教室，直奔向老槐树下。小王老师不知所以然，没有去。会后，姜校长把小王老师喊到了他办公室，狠狠地批了他一顿，“以后听见钟声，必须放下工作，跑步到槐树下！”

“不上课了？”

“不上，开会！”。

小王老师闷闷不乐的来到办公室，教五年级的张老师点拨他：“小王，在这里，钟声就是权利！你慢慢会理解的”。钟声就是权利？为了找到原委，小王老师忍痛接张老师到镇上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张老师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别小看这个村小校长，脑壳上面一坨肉，大小是个官，都是和联校长关系好又是本地人才当得到，第一任校长就是本村的，上任头天，为了显摆，第一件事就是亲自敲钟：开会！传达上级任免文件。每次到联校开会回校后第一件事就是立马敲钟：开会！说到这里，张老师神神秘秘的说：你还要特别留意门卫正常“打钟”与校长“敲钟”声音上的区别。

“这钟的声音还有区别？”小王老师不解的问。

“区别大呢，嘶哑的、有气无力的钟声就是门卫打的，清脆、洪亮、悠长的钟声就是校长敲的”。

“如果我要坚持上课，听到钟声不去开会呢？”

张老师端起酒杯，四下看了看，悄悄地说：“校长时不时就会给你“小鞋”穿，那你就会有恶亏吃。比如：年底学校自己喂养的猪，宰杀时，你就会少分，或者分一些槽头肉，边角肉”。小王老师恍然大悟。也难怪其他老师听到钟声，就连忙要赶到槐树下。

一年又一年，随着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强力实施，学生每年在减少，村小规模也在不断缩小，校长：换了一个又一个；钟，敲了一茬又一茬；老师：开了这会开那会。

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小王老师也变成了老王老师。

到了九十年代末期，学校只剩下两个班了，老师也就剩下他和八月份刚刚分来的一个新老师。开学第一天，联校通知他去开会，宣布了对他的任命：村小校长。他高兴极了。连忙踩着“飞鸽”牌单车快速骑到了学校，用力敲响了那个“氧气瓶”，当……当……当！钟声响亮有力、久久回荡、响彻整个村庄。可是，唯一的那位新老师没有赶到槐树下，老王纳闷了？我的任命文件该向谁传达呢？

朋   友

俊同学端着酒杯：“国同学好，现在何处高就”？

“呵呵，混日子。”

“不会吧，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看好的同学呀。”

“谢谢你这么看的起我。”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去他们那里试试，也许可以谋到一份好工作，我朋友很多的。”俊同学流露出鄙夷的目光，一副飘飘然的样子。

某豪华酒店888包厢，大学同学毕业20年聚会正在气氛热烈的进行着。大家异常开心，互道问候、诉说衷肠。

俊同学读书时就是活跃分子，现是某公司副经理，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不时问问这个，问问那个，仿佛满桌子人就数他天下老子第一！

国同学不紧不慢，站了起来说：“请大家安静，我想说几句。”

“首先，感谢俊同学这么关心我，看的起我，也看得出他混的不错。”

“但是，我想今天和他共同玩一个游戏，不知道俊同学给不给面子、有没有兴趣呀？”众人一起鼓掌，俊同学也大声说好。

“你刚才说，你朋友很多，对不对？”

“对呀!”

“你手机里面除开亲人，存了多少个联系人？”

“呵呵，不多，1200个左右。”

“这么多呀。”众同学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这时，国同学停顿一下，大声说：我们的游戏开始，各位同学就是裁判。

“俊同学，你现在给你的手机里面除开亲人的联系人打电话，试试找他们借伍万元钱，理由你自己编。”游戏规则是：有三次机会；通话时要用免提；通话完毕后十分钟之内钱必须要到你卡上。

俊同学暗自高兴有这样一个露脸的机会。他摇头晃脑地走到了国同学身边说：“我要是做到了呢，你怎么办？”

“今天的消费，我全部买单！”国同学说完，大家热烈鼓掌。

俊同学拿出手机，坐在沙发上，又悠闲地点燃一支“和天下”，敲着“二郎腿”，很快也很自信的拨出了一个号码：“王总你好，我现在家里有急事需伍万元钱，想找你暂借一下，下个月还你？”。“什么，借钱呀，对不起老弟，我最近手头紧，没得钱借给你，再见！”。挂断了电话，俊同学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有点挂不住了。

俊同学丢掉了烟头，站了起来，脱去外套，看着手机，又在仔细的查看联系人，三分钟过去了，他再次拨出了一个号码：“燕，你好，我现在手头周转不开，想找你借伍万元钱急用，下个月就还你”。“哦，借钱呀，借伍万呀，也真不凑巧，前天我奶奶住院，父亲要我寄了捌万元，我现在手上真的没有那么多，要不我给你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先借一、二万？”俊同学听完后无语，有气无力地说：“那就算哒，我另外想办法，谢谢啦”。挂完电话，俊同学额头挂满了汗水，表情目呆。

众同学也是嘘声一片。

“你还有一次机会。”国同学在提示他。这句话此刻俊同学听起来像是一道催命符

俊同学来回走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表情呆板。来到包房角落，又在查询手机上的联系人。

众同学都在小声议论……

大约五分钟后，俊同学第三次拨出了一个号码：“领导，您好，万不得已打扰您，我现在资金周转有困难，想找您借伍万元钱，我……”。

“砰！”对方立刻就挂断了。

俊同学呆若木鸡，耷拉着脑袋、眼里充满血丝，大声怒吼到“我做不到，你也肯定做不到！你绝对做不到。”

国同学不慌不忙，走到俊同学身边说：“我这部手机里就五位联系人，这样吧，我把手机给你，你随便打一个人，试试看？”

俊同学连忙抢过手机，立马随便拨出一人，连吼带喊：“国想找你借伍万元钱！”

“哦？好的，他在你身边吗？你把手机给他。”国同学接过手机：“你好，是我，刚刚是我委托他给你打的。”

“知道了，马上转给你”。

大约三分多钟，国同学的手机“滴”的一声，短信显示：您的尾号为3296的工商银行卡转入人民币伍万元整。

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下，俊同学颜面扫地，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跑出了包房。

作者简介：彭浩，津市市教育局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