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威尼斯印象丨周晓娟
威尼斯印象
文/周晓娟
莎士比亚没到过威尼斯,却把威尼斯写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自清一边夜游威尼斯的运河,一边思念故国的秦淮河。马可波罗生于斯长于斯,从亚得里亚海出发,踏上漫漫的东方之旅。由威尼斯、弗洛伦斯和罗马引领,西方人走出中世纪,大胆追求科学与艺术,开启文艺复兴,理直气壮地提出人类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
威尼斯,你好不神奇!
初来威尼斯,一下飞机,就被震住了:机场大巴成了机场大“巴船”,去过很多大城市,这还是头遭!50多人的大“巴船”一坐就是90分钟,可见威尼斯离意大利大陆有不短的距离。船到了圣马可岛的码头,但酒店在岛中央,早知没车,只好硬着头皮拖着箱子步行,见桥过桥,逢路走路,七弯八拐后终于找到小巷深处的迷你酒店,还没等我抱怨完,前台就如此劝导:“携物走路上下桥锻炼身体,看,我们威尼斯人个个身强体壮!”
体魄强壮的威尼斯人硬是在汪洋大海里一砖一石地建起了这么一座百岛城市。大凡城市都有人行道步行街,威尼斯只有人行道,全市步行街,严禁机动车辆、自行车、甚至轮滑鞋,在这里行走完全不必左瞻右顾怕出车祸,只要小心不掉到河里去就行了。船运过来的所有物品必须人工搬运,搬运工何其辛苦。三步一河五步一桥,大多数桥既有十几步往上的台阶也有十几步向下的阶梯,老年人残疾人叫苦不迭,上下船颤颤巍巍需要搀扶或抱举。游威尼斯要趁年富力强。
具有一千五百年历史的水城没有我们习惯的斑马线和红绿灯,只见水里矗立着齐齐整整的桩子,大多是木头做的,顶端有指示灯,用这些木桩子隔离道路。临河的人家或店铺前都有一个码头,船泊在门口,和邻居的船也用木桩间隔,相安无事。船在窄狭的小运河里周旋时,依靠挂在两边墙上的大反光镜预知交叉口的河况,免与其它船只冲撞。
威尼斯位于意大利东北角,人口官方数字不到三十万,和我老家津市不相上下。威尼斯的商人给人勤快朴实手勤脚快之感,全然没有莎翁剧里人物夏洛克的狡诈。威尼斯游客如云,物价攀高,对于工薪阶层来说,留住威尼斯的工作但到大陆安家是上等选择,我住的酒店员工弗兰瑟西寇就是这么安排的,每天上下班单程往返一个多小时,乐此不疲。他对自己的名字Francesco非常自豪,因为和当今教皇同名。
威尼斯号称118个岛、177条河、401座桥,晕船的人在此会寸步难行。一条大运河及其四大桥梁把主要岛屿联系起来。桥成弓形,方便船只从下经过。桥边把角处常有餐馆坐镇,食客可以在品尝意大利美食的同时观赏窗外的小桥流水红男绿女。圣马可是中心岛,街道大多曲折窄小,像座迷宫,好在居民对游客问路见怪不怪,英语是没有问题的。
威尼斯人的语言能力确实很强。带着我们坐船游览三座名岛的导游小姐轻松自如地使用四种工作语言(意、英、法、西),我开玩笑地说她如果会中文的话可以去联合国工作了,她答到:“我这个西方人的脑子,哪学得好中文”。“那要向你的前辈老乡马可波罗学习呀”,我伶牙俐齿,不依不饶。
会说中文的还真有。木若诺(Murano)岛以出产绚丽的玻璃制品享誉海内外,玻璃工厂接待主管名叫思巴思田诺(Sebastiano),是我此行少见的大腹便便的当地人。他和蔼可亲,知识丰富,主动与我用中文聊天,戏称自己的语言天赋源于马可波罗,“我大概是马可波罗重孙子的重孙子的重孙子”。
威尼斯有“世界上最浪漫的城市之一”的美誉,在一战后就成了世界各国人民的旅游胜地,慕名前来的有我喜爱的美国作家海明威。海明威经常光顾的哈利酒吧(Harry’s Bar)在圣马可广场边一条小巷尽头,旁边就是大运河。店名印在窗户上,没有其它醒目的招牌。里面摆着十来张桌子,能坐50来人,服务生清一色男士,一律黑色着装。我去那天是周六晚,正好还有一张虚席。接待我的是位高瘦的年轻人,指给我海明威爱坐的位置后,我要了一小杯不带酒精的Bellini饮料,粉红色,12欧元。此行海明威让我破费的还有两次:与哈利酒吧几步之遥的弗洛里安咖啡厅(Florian Café)也是他常去之所,10块欧一杯普通咖啡,顺便欣赏墙上五颜六色的人物彩画。坐船去托怯娄Torcello岛,该岛上人烟稀少,唯有古教堂和野鸭作伴,海明威曾躲至此专心写作,留下爱情小说“Across the River and into the trees”(《过河入树》)。在威尼斯踱步,稍不留神就会撞进名人曾经居住的地方,我酒店不远处有座小院子,墙上铜牌上写着英国名诗人拜伦的名字。
威尼斯最多见的吉祥物是只插着双翼的狮子,圣马可教堂里有它的画,教堂外多处有它的雕塑,圣马可广场面河处高大的柱子顶端耸立着它的英姿。难怪威尼斯电影节——世界上第一个电影节,颁发的最高奖项是“金狮奖”。
威尼斯显著的建筑物是四处可见的教堂,风格或简约或复杂,均叹为观止,承载了这方水土一千多年的历史变迁和建筑绘画水平。圣马可广场的大教堂雄伟壮观,始于1063年,各种珍稀宝石和真金镶嵌的图案琳琅满目,极显当年威尼斯共和国的财富和实力。地上镶有各色彩石,有的还呈立体感,一尊尊大理石塑像巧夺天工。行走于内,满眼拱形苍穹、石柱林立、金碧辉煌、天使圣贤,恍若隔世。学院大桥旁的一教堂改成了展览馆,展品是达芬奇的绘画和各项发明,达芬奇不是威尼斯人,但在威尼斯生活过。
我在威尼斯漫无目的的行走,来到一座其貌不扬的教堂前,正好碰上一场具有当地特色的婚礼:河里来了一艘婚船,里面坐着披着婚纱的新娘,旁边老者估计是她的父亲,两位穿着白色外套带着宽边帽的船手一前一后,船后跟着三艘飘着粉红气球的伴船。船靠岸边,船手在码头台阶上铺上一条小红地毯,长者先下,然后是新娘,围观者自发性地鼓掌祝贺。新娘长裙裙摆拉开,由四位少男少女各持一角,父亲挽着女儿,另一位幼女在前面带领,一行人缓步庄重地走进教堂。
除了教堂,博物馆和咖啡厅一样星罗密布,参观威尼斯好比参观一座巨大的美术馆。意大利人对时装、音乐、建筑、绘画出名的品味,难道不得益于从小在艺术殿堂里的耳濡目染?大运河边有一群职业绘画人,他们在用水彩描绘自己家乡的景色,倘若用中国水墨来画这座西方水城,又该是如何的奇妙?!
我酒店隔壁是欧洲最有名的剧院之一——凤凰剧院(teatro la Fenice),凤凰剧院始于1792年,两度失火重建,堪称凤凰涅槃。周日下午17点,我欣然前往。凑巧拿到了极好的第四排中间座位,剧场内四周是装饰得金光闪烁的包厢区,楼上正对着舞台的中央位置堪称皇家包厢。听众大多结伴而来,老中青都有。交响乐队成员们一一坐下,疫情期间均戴着口罩,随后大指挥家Hartmut Haenchen登场,他已78岁高龄,依然精力充沛。演奏的是欧洲古典音乐,我是外行,只能听个热闹。
我游威尼斯的最后一项活动是坐贡多拉乌船,这是威尼斯的特色项目。平日船手们常常在桥上招揽生意,顺便担当义务向导的角色,他们穿着蓝白或红白相间的“水手服”,是个相当显眼的群体。80欧元一艘船的价格不能讨价还价,幸好主轮船码头售票处提供散客拼船业务,各付25欧可游半小时。这种叫贡多拉Gondola的船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从侧面看细长条,长10.75米(比“千里江山图”稍短一点),中间宽1.75米,可放一张双人座,前面可再搁放几张椅凳,船头船尾高高的,船身清一色漆黑,黑得让人想起伦敦街上的出租车,两边的船沿镶着金属吉祥物,以狮子或凤凰居多,显得庄重。客人坐船中,船手在后头单桨划。船手都是船老板,我没有看见女船手。据说这种船要好几万欧元,价值一辆豪车。威尼斯限量发放433个乌船驾照,船主必须是当地人,不外流。问船手弗洛里安Florian能不能放声高歌意大利曲,他笑了,“那是电影里才有的,我唱不好”。我说很多年前到拉斯维加斯赌城里的假贡多拉船游玩时,他们也唱,如此激将他也无果。乌船在细长的运河里静静地行驶,时间也就慢慢地流逝。
离开威尼斯是在早上七点多钟,天色微明微暗,我拖着和来时差不多的行李沿着来过的路往回走,带着满满的记忆,依依不舍。最后一段绕了一下特意经过圣马克中心广场,环卫工人在打扫,大教堂前有一群人在忙乎,不知名的女模特在搭起的台子上摆弄姿态。河边有十来个人架好了相机,镜头都对准同一个方向,原来他们在等待日出。风起云涌,一大片粉红的云像害羞的男生,也像姑娘身上飘逸的轻纱。海鸥在搏击长空。水波粼粼,拍打着岸边歇息的贡多拉乌船。待我登上去往机场的大巴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万道金光在天边灿烂、在波纹里荡漾,在海天之间的我立马被这无比的温暖包围着。这样惊喜的心情,达芬奇、朱自清、海明威曾否感受过?
正是:
两岸殿宇看不尽
孤帆一片日边去
也正是:
紫云飞渡百岛间
小桥流水金狮先
千年水城多抖擞
马可波罗谱新篇
作者简介:周晓娟,津市人,现居加拿大,国际儿童电影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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