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用户登录

您的位置: 首页 >走进津市>原创作品>详细内容

原创作品

散文:鸡声丨龚峰

来源:文 联 发布时间:2023-01-31 09:04 浏览次数: 【字体:

老来瞌睡删繁就简,凌晨醒,不复恋榻,衔一棵纸烟,光了膀子,在院子里盘桓。月有荧辉,天井里檐如玉琢,虽天干无露,颇得秋凉。天上明月西斜,看看手机,五点差几分。忽听得一阵阵鸡唱,从镇上或镇外哪户农家发出,宏亮清越,立刻撩起作此文的灵感。

秒思到文人诗客们写鸡的句子。韩少功隐居汨罗八溪峒,在这里孕育了著名的散文集《山南水北》,此处古幽,有桃源风致,当然是少不了鸡声的,他笔下的鸡声,像一颗颗红红绿绿的信号弹,呈抛物线发射,声头在村东,声尾落在村西,有啸呼可视的焰火感。

温庭筠,字飞卿,唐代花间派鼻祖。因工于辞藻,其作品形式大厦于内容,痒兄于他并无多的好感,但有几句名句一直忘怀不得。“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商山早行》),熟识这句的人很多,但或许不知出自温兄。十个字,勾勒出了由六个元素组成的乡野冬晨图,听得到五更的鸡声,像催人的闹钟,征客急急的喘息声,屐踏板桥寒霜的嘎嘎声,看得见朦胧的茅舍,冰块般的月亮,在凛冽地挪动。这和马致远的《秋思》一样,是炼字达意的经典了。

鸡犬是远古农业文明的鉴证,先人驯野雉野兽为家禽家畜,行状情感要发生变化,得有千万年的工夫。反正祖先们那时不看书报,不玩手机抖音,不聊微信,不看电视新闻,多的是时间调教这些近亲。母鸡会下比麻雀更大的蛋了,会在“妇幼保健院”孵化后代了。公鸡除了做奶爸,还从造化那里得到神谕天启,脑子里植入芯片一样置入了生物钟,司晨官一个时辰一报时,“咯咯咯——儿——”,这就是世上最早的钟表,虽不比万年电子钟准,但还是足够古人参照昏晓流年的。粘液汁的公鸡在鸡埘里鸣叫,多血质的有多明戈气质的公鸡,则会登上高处,“距文冠五色翎,一声啼散满天星”(唐寅《题金鸡报晓图》)。这架势,相当于男一号帅哥。诗鬼李贺“一唱雄鸡天下白”,那唱功下不得地,不仅才华横溢九州,且天不是自己明白的,是鸡声震聋发聩的。

凡农业社会的诸端入诗,天经地义。鸡鸣犬吠竹风虫吟,谓之天籁。凡工业社会网络社会诸端入诗,都是违忤天然,与人的审美感受不那么兼容。随着记时器的精密革命,人们早已忽略了鸡的司晨功能。鸡嗓音再好,再帅再酷,也只是砧板上的一块肉,桌子上的一道菜。“鸡”甚至无辜受冤,沦为某类贱人的代名词,焉为鸡之污秽,实乃人之龌龊。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陶渊明《归田园居》)。这是多美的乡居意境啊!而随着工业化的狂飙突进,乡下的城市元素越上越多,也俨然城市了。“墟”不是水泥钢筋营造的,液化器取代了木柴炊烟,“依依”的“冉冉”的等诗性词汇早已不合时宜了。因此,纯粹的乡村受到时代“眷顾”的同时,正在淡出原生态的视域。

在镇子,半城半农的地方,还能听到古朴的鸡唱,于我是一件奢侈的事。尽管它的声腔有些走调,还是比“酷狗音乐”里很多啁哳荒诞的流行款式要亲切很多,至少,它让我听见游弋无枝可栖的乡愁,还在身边彷徨......


扫一扫在手机打开当前页
分享到:
打印正文 | 关闭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