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那些年的豆腐香丨杨东萍
每到近年关了,冷寂许久的村子就又忙碌起来。忙年忙年,家家户户都是要这样热热闹闹地忙一阵子的,直到腊月二十九晚上才真正消停下来。腊肉腊鱼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时候要做的是劈柴,除尘,熬糖,打豆腐……男人女人都忙,唯恐哪一道没跟上似乎都对不起这个年。
我们这些孩子,作不了什么大用,但一旁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每到腊月底母亲都要打一两桌豆腐,豆腐是过年的重头戏,年菜、腊干子、豆乳都少不得豆腐的参与。
那时候村子里的女人都会打豆腐,就像村子里的女人都会纳鞋底做布鞋一样,女人们曾经鲜活细软的手在岁月里慢慢粗糙,就是她们的一双双手打造了最纯粹的乡村味道,走到哪里也忘不掉的家的味道。儿女们无论飞得多远,在寒夜里想起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味道都忍不住辗转反侧,只有乡愁在黑暗的轻叹里肆意缭绕。在城里想吃豆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而年少时那些手工石磨豆腐最独特的口感,却成了一辈子也不能忘却的味道。
母亲会在打豆腐前一日拿出一袋黄豆,放在筛子里仔细挑选,留下的都是饱满莹亮的豆子。这样的豆子清洗之后要浸泡一个晚上。第二天,盆子里的黄豆就发涨了,粒粒都想要从薄薄的一层皮里跳出来似的。
磨豆浆推磨是最辛苦的,小孩子一般是坐在旁边拿勺子往石磨里喂黄豆,水和豆子得搭配均匀,一勺勺黄豆倒进石磨的圆孔里,豆子慢慢往孔心下沉,随着石磨吱吱呀呀一圈一圈地转动,乳白色的豆浆像瀑布一样流出来,清香四溢。
豆浆磨好了,要把它们放到大铁锅的热水里去煮。这个时候我们就成了烧火丫头,添几把柴火,灶火越燃越旺,火焰闪闪的,照亮了我们兴奋的脸,锅里的豆浆也开始慢慢翻滚。母亲一边搅拌一边指挥火的大小,不时舀一勺热气腾腾的豆浆来观察一下,醇厚乳白的豆汁重新倒进锅里的时候,满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豆香。
接下来就该过滤豆浆了。父亲早早把滤豆浆的摇杆用绳子吊在房梁上,再将一大块纱布的四只角分别卡在十字架顶端的线槽中固定好,纱布正下方一口大缸,滤出来的豆浆就汩汩流进这口大缸里。这应该是比较古老的滤豆浆方法吧?母亲把煮好的豆浆舀到摇杆的纱布里,她握住两根摇杆的角,双手同时摇动,洁白的豆浆伴随着摇杆咿咿呀呀的歌唱,缓缓流向缸里。母亲双手舞动摇杆的身影,在豆浆水汽的映衬下,那么朦胧,那么神秘。不一会儿,豆浆流出,纱布里只剩下一包豆渣了。
豆浆滤完后,再次倒入锅中大火烧开。滤好的豆浆煮熟后,我们要从灶膛里夹出烧熟的石膏,母亲将其擂成粉末,用热水化成石膏水,均匀地洒入豆浆中,边洒边搅拌。火候到了,就把豆浆舀到缸里,用锅盖盖上静置一会,就成了豆腐脑。
这时喜欢喝甜豆腐脑的,赶紧盛上一碗洁白滑嫩的豆腐脑,洒上一点白糖,那个嫩、那个滑、那个入口即化,简直妙不可言!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装箱。在铺好纱布的木制方框中放入豆腐花,用纱布包裹好,盖上锅盖,再放上木板、砖头等重物,将多余的水分压出来,以保证豆腐富有弹性韧性、口感清腻。几个小时之后,一桌年豆腐就成型了。这新做的豆腐吃起来总是柔嫩细滑,清清爽爽,回味无穷。
那些年喝过的热豆腐脑,吃过的母亲手磨的豆腐,应该是许多人心中最温热最柔软的乡愁。无论在家乡还是在异乡,抑或在风雪交加的旅途,记忆中的那一块手磨豆腐,都散发着岁月里最迷人的香。
作者简介:杨冬萍,津市市第二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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