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做的布鞋
连日气温骤降,让人冷不自禁。俗话说,寒从脚下起。我把早已束之高阁的棉鞋——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品取了出来,穿在脚上,一股浓浓的暖意顿时透遍全身!
掐指算来,母亲去世已有24年了。24年的8700多个日日夜夜固然很长,但她老人家临终头一年为我全家做的灯芯绒棉鞋,我从澧县带到津市、带到长沙、带到常德,一直珍藏在身边。每当秋风萧瑟、寒意乍起之时,我便换上了母亲做的棉鞋。
我从小家道贫寒,兄弟5个和父亲穿的衣服和鞋,全靠母亲一手缝制。在我的记忆中,经常看到母亲把破旧衣裳拆洗干净,用调制好的浆糊抹在门板上,再一层层贴上干净的破旧布,待太阳晒干成“壳牙儿”,然后照脚的尺寸剪下鞋样,包上白布并滚好边,就着灰暗的梓油灯或蜡烛光,由多股线绞成的索儿一针一针细细密密地纳。有时因鞋底太厚,用顶针都顶不透,母亲就用牙咬或镊子钳。被针刺伤手指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每当这时,母亲便利索地把刺伤的手指放在口中吸吮一下,权当“消毒”,之后像没被针刺一样,照纳鞋底不误。父亲去世后,孀居的母亲负担更重了,但她从没停止过针线活。而且还像变“戏法”一般,不断地变换着鞋子的式样——有平口、圆口、舌口;包边、切边、爽边;蚌壳样、半边月等等,让我们弟兄每次都会产生新鲜感。
我16岁那年的腊月一辈子也忘不掉,我们要从湖北西斋赶往湖南的冷水街去演出。那天天下着冰凌,近百里坑坑洼洼的山间小道完全要靠两只脚去丈量。我的收入仅供糊张嘴,无钱买胶鞋套靴,母亲做的布鞋我舍不得踩泥,更害怕湿了不干到目的地无鞋可换,只有硬着头皮赤脚行路。头顶上北风呜呜地刮,脚底下冰渣嚓嚓地响,我的双脚由冷到痛到麻,最后僵似两根木棍戳着地,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迈。临近边山河,一声炸雷惊得同伴大叫,我亦惊开双臂,“噗”地一声,胳肢窝夹着的布鞋落入泥中。我赶紧弯腰,双手捧起母亲做的布鞋,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也逐渐“冷落”了母亲做的布鞋。“自己做的鞋养脚!”母亲不厌其烦地在耳边絮叨。就是在商店有鞋买,各家经济条件逐渐好的境况下,她老人家仍固执地坚持给我五兄弟每家做了几双棉鞋。历经多年,我的这双面子用黑灯芯绒布料、里子用灰色绒布,十多层“壳牙儿”切边的棉鞋,虽然左脚踝下破了一个一寸见方的洞,露出了棉花,朋友也笑话:“这样子还不扔,太艰苦朴素了吧?!”但我还是舍不得丢,因为它是我母留给我的唯一,它注定要伴着我对母亲无尽的思念走向人生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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