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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品

筲箕洼/余晓英

来源:余晓英 发布时间:2016-11-04 15:17 浏览次数: 【字体:

筲箕洼

/余晓英


午后的秋阳温暖,闲适,如同清茶一样熨帖人心。

回忆像棉花糖一样,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蛊惑我。于是,我的目光穿过层层落叶,穿透厚厚的岁月,停在一段染了秋色的光阴里。

那是一段沉寂了很久的光阴。在那里,我看见澄明的天空和两排灰褐色的旧房子。

真的很旧了,旧到我追溯不到它的起源,只知道它有个很特别的名字:筲箕洼!

初听到这名字时,内心便小小的温暖了一下。筲箕是乡下的很普遍的东西,盛饭,装菜,洗米,沥米汤都用它,我对它太熟悉了。我想:这样的名字,那该是词中的篱笆,诗中的田园,清新怡人吧。

实则不然。初到筲箕洼,一片陈旧震慑住了我。黑油油的地面,古董般的木板房,灰蒙蒙的瓦楞,咯吱咯吱的木楼,以及坐在门边拉胡琴的耄耋老人。走近,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古朴!能让你一下子想起空山,寂水和黎明。这就是历史,一部承接千古,视通万里的活历史!

朋友说,这是津市最后的古文明!

我租住在靠西边的二楼。那是一个简陋的,陈旧的,只有一扇窗户的二楼。青春的躁动和生活的无奈,让我整天像刺猬一样缩在这个能够给我安全和慰藉的屋子里,一遍一遍地看沈从文的《边城》和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作家。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银子一样晃动的阳光和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奶奶。这些大多是祖奶奶了。她们弯曲着身子,像灯芯草一样瘦小伶仃,干瘪的嘴唇紧抿着,彼此之间并不多话,像一尊尊塑像,让人心生感动。再过去一点,便是泛着油光的黑地面,陈旧的桌子板凳,四处流散的青烟,以及放在菜架上的各种蔬菜和穿着碎花上衣炒菜的妇女。

筲箕洼的猪头肉小钵子是全市有了名气的。上至达官,下至民工都喜欢来这里一享口福。一杯二锅头,几碟咸菜,加上一钵翻滚的猪头肉,话语就沸腾了起来,老人的胡琴也就拉得格外起劲。瘦小的巷子,时常被各种人和声音塞得满满的,世事百态像洋葱一样层层裸露出来。

我成天窝在出租屋里,躲着阳光,躲着人群,捧着扉页凌乱的书本,将蚂蚁一样的方块字生吞活剥。父母几次催我回家,都被我冷酷地拒绝了。我不喜欢唠叨,不喜欢管束,更不喜欢漫无目的时间挥霍。我对父母说,我喜欢这里,喜欢从窗户里看这里的热闹和幽静。

炒菜的妇女三十岁左右,富态的脸颊,微微上扬的唇线,善良在眉眼间跳跃着。她炒菜的姿势很美,一手拿锅铲,一手抓住旁边的佐料瓶子,边翻动边往锅里放酱油,盐和味精。热气萦绕在她的脸上,像一株染了云雾的山茶花,格外迷人。

我时常去她的餐馆,点一盘大蒜叶炒黄干子,捡最偏僻的地方坐下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妹妹端来一杯白开水,轻轻放在我的桌子上,然后冲我友好地一笑,便转身择菜去了。

餐馆黑乎乎的,但桌子板凳却整洁干净,光可鉴人。小妹妹择完菜后,又起身收拾满盘狼藉的桌子。她用蘸了水的抹布将桌子擦洗干净,放好纸巾和筷子,又将地面清扫干净。一身浅绿色衣服像蝴蝶一样在餐馆里晃来晃去,手脚麻利得像一阵风。一天,我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角问:你咋不读书呢?她看了我一眼,甜甜一笑:谁说我没读书呢?说完,她从里屋捧出了一大摞书,有初中的,有高中的,还有几本国内外名著和十几个写满了字的本子。

她指了指炒菜的妇女说,我从小父母双亡,是姨姨一手带大的,去年,姨姨第二个孩子上学后,我就自愿辍学了,借了书边自学边帮姨姨打理餐馆。

说这些话时,她始终是笑着的,青葱的脸上没有伤感,只有憧憬和幸福。放了花椒的钵子香味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鼻翼,我推开碗筷,结了账,走出了温馨的餐馆。或许,是小妹妹的进取和这里的厚重感染了我,一时间,我想家了,想家里的腊肉和柚子,想家里的草垛,稻床和父母毫无顾忌的呵斥。

当想家的念头冒出时,我所有的躁动一下子平复了。我回到二楼,将窗户打开,让阳光照进来;我下楼与拉胡琴的老人聊天,甚至邀久疏的朋友去看一场青春电影。这时候,我看见天空瓦蓝瓦蓝的,筲箕洼成了沈从文笔下的茶峒城,陈旧的木板房像诗歌一样在我眼前排列。

这感觉一直持续到我离开筲箕洼。这期间,我找到了一份事,读完了《红楼梦》等国内名著,与父母和好如初,并斗胆给本市报刊投了自己的一篇青涩文字。青春像菱角花一样在筲箕洼恣意绽放。

发工资的头一个月,我特地点了一小钵猪头肉。那是一次惊喜的体验。用茴香,朝天椒和麦酱炒成的猪头肉,在慢火中入味,煮烂,放在嘴里端的是浓香氤氲,香辣醇厚,别有一番风味绕舌尖。

后来,我离开筲箕洼,另租了地方,筲箕洼便从我的生命慢慢褪色了。但每每想到猪头肉就会想到筲箕洼,想到筲箕洼就会想到浓郁香辣的猪头肉,这两者成了记忆里撕扯不开的锦旗。在这种想念里,捧着一大摞书的小妹妹俨然是古朴里的一抹桃红柳绿。

我还是时常邀几个好友去那里聚一聚,听一听掺着澧水韵律的胡琴。在远离家乡的日子里,筲箕洼成了我心灵的归属地,在那里走一走,看一看,心便宁静得像一汪秋水。只是,这样的日子延续不久。一次拆迁中,筲箕洼被当成危房给拆了。一大片木板房轰然铲平,成了一堆埋葬我青春的废墟。一年后,那里建起了高高的楼房和店铺,满街都是装修精美的服装店和游戏大厅。餐馆不见了,香了许久的猪头肉钵子销声匿迹,胡琴的声音也戛然中断。当年古朴的小巷再也寻不到一点痕迹,筲箕洼彻底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我站住记忆的时空里,心像一叶无根的浮萍。

澧水日复一日的流淌着,浪花一层一层淘洗着昨天,当新的东西不断取代旧的东西时,我唯有感叹时光飞逝,对过往心怀虔诚与敬重。筲箕洼于我,是一段深刻的记忆,即使在经年之后的此刻,想起它,我依然心有戚戚焉!

秋日淡淡,枯黄的落叶层层叠叠,恍若岁月重重掩盖,我发现,白云掠过后已是另外

一番天境。


作者简介:余晓英,湖南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湖南文学》、《创作与评论》、《湖南日报》、《长沙晚报》等报刊杂志;先后荣获湖南省“第二届潇湘杯”散文三等奖和湖南省“第四届潇湘杯”散文二等奖。出版散文集一部。现工作于津市市城管执法局


责任编辑:林小琼  魏洛

审核:周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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