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用户登录

您的位置: 首页 >走进津市>原创作品>详细内容

原创作品

记忆中的芦苇荡/陈钢

来源:《兰草》 发布时间:2016-11-29 11:16 浏览次数: 【字体:

记忆中的芦苇荡

文/陈钢


  这件事我久久不能释怀。

  早上,大概近7:00,爸爸帮我把摩托车推到公路上,我说:“现在上班去早了!”望着奶奶远去的身影,我真想载她一程,但又犹豫了。

  奶奶和妈妈都去柴山劳作,只是片区不同,路也不同。今天都没赶上伴,不同的是妈妈这一行人还有两人在公路上等车,而奶奶掉伴了只一人。

  公路上等车的两个人都说:“俺洗衣的时候她们就去了”,奶奶听了,走得更快了。她手拿一把镰刀,肩膀挎一个大包,里面有雨伞,还有她的午饭菜。走一小截公路,就必须上小路了,这段凹凸不平的小土路很远,七转八弯的,一直延伸到河边。还有船在等否?我突然想到。

  我是昨天才看到她们这一行人的。大部分是老人,本村的有六七个,一般都六十多岁,也有快八十的,都挎着一个大黑包,拿一把镰刀,衣衫全湿,蓬头垢发的,收了工从路上赶回来。我老半天才辨认出奶奶,叫了一声,并告诉她爷爷早就点燃了炉子,炖了菜,在家里等。奶奶当时没作声。她时常骂爷爷没用,20几岁就瘫了腿,在家吃闲饭。“大跃进”盛行的时候,在公社谋得一官半职,整天瞎指挥,听说发动人们挖了几个坟墓,第二天就腿瘫了,一直到现在七十多岁也不见好。家里有我爸、叔、大姑、小姑四个孩子。只是小姑姑十多岁时胆道蛔虫厉害活生生的疼死了,至今依稀的留下一套蓝衣服的模样在我记忆里。听说后来奶奶又生了两个,都用荷叶包一坨泥巴给闷死了。去年,叔叔在跟乡亲帮忙修房时倒栽葱,抢救无效而亡。到田间地头挣工分,挖野菜、偷红薯,养家糊口,都是奶奶一个人包干,也难怪他们七老八十了都还在吵嘴。

  “老人家能捞得了几个钱呢!”这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我想就是她们每天出入于柴山最好的解释了。所谓柴山,这是我们七里湖一带所特有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天然芦苇,沿着湖滩蔓延开来,浩浩汤汤,一望无垠,方圆几千里。当青翠葱郁的芦苇窜到一尺多高时,人们就可以上山去创收了。打药水是第一种活儿,有治虫的农药,有除杂草的草药。三十块钱一天,一天十五桶水,一桶水二十斤,这是妇女们的活儿。她们穿着雨裤,喷雾器(药水桶)背在后背,像小学生背着书包上学一样,有说有笑。中午一个小时空闲,吃自带的饭菜,休息一会儿接着干。早上六点钟进山,下午四点半出山,步行、坐船、再步行,六点才能到家。第二种是扯草藤,当芦苇长一人高,野藤枝蔓缠绕在上面的时候,就需要人来扯掉或用镰刀来割断。这种活儿较之轻些,自然也就廉价一些,以前八块钱一天,现在二十五,是老人们的专活儿。包工头领着来自附近几个村的二十个老人,在这人把深的芦苇地里钻行,不见天日。听奶奶说,昨天打死了三条蛇,一条缠在藤上,一条圈在叶子上不动,一条横在出山的路中间,全都是包工头用镰刀给砍成了几截。我听的时候直为这些老眼昏花的老人们捏一把冷汗。当芦苇快长成两人高,密不透风的时候,就不需要人工来护理了。管理所的人会派飞机在芦苇荡上空喷药。每年夏天,当飞机轰隆隆的从屋顶上空飞过时,村里的小伙伴们都争先恐后的跑出去,追好远。

  当芦花飞雪的时候,就进入了收割期,人们又可以上山了。我们那儿叫“砍柴禾”, 男男女女挥舞着磨得锋利闪亮的镰刀,随着声声不绝的“咔嚓”作响,高高的芦苇就齐刷刷垂倒在肩头。每割足了一大束子,就顺势放在地上打捆,于丫根、中腰、末梢处牢牢地捆上几道苇绺子,不松懈,不散捆,这才叫捆得紧。再把苇捆扛上,一捆一捆的堆码好。这种事妇女、男人都可以做,手脚勤快的一天能砍得了八九十块。满山的芦苇砍完了,剩下的事就是男人的了——打包,即用铡刀把一捆柴禾两头铡整齐。七个男人一组,带上换洗衣裤、锅碗瓢盆,长期驻扎在柴山里,用芦苇和塑料搭一个棚,做饭、睡觉全在其中。冬天白菜、萝卜是主菜,有时买点肉开开荤。一个人负责弄饭,其余六个人打包,轮流转。两个人背柴禾来,两个人负责铡,另两个人又负责背走,码成堆。收入多少,看天气好坏。晴天,包打得多,有一百来块。碰到雨夹雪,冻得畏手畏脚的,勉强六七十块。有时一天一分钱都没有,雨大了、雪大了,就在棚里休息,打打小牌、弄一大锅肉炖萝卜,把积攒的八块钱一壶的德山大曲拿出来,过一个冰天雪地的“帐篷节”。

   等河边来了大轮船,男人们就把打好的包往肩上一扛,背到船上去,这个活儿叫“背包”。当船板上摞有七八层高的时候,船就可以起锚了。把芦苇运到造纸厂,接着又有第二只、第三只船……人多时,往肩上背一个包就一块钱,有的壮汉子同时背两个。人少时,还可以找老板抬抬价。路边有一个人专门负责发木牌,背一个包就发一个,最后依照每人手里的木牌数结账。这种活儿从下雪的时节开始,一直可以持续到开春,有时候延续到三、四月份。当男人们拔营而归的时候,空旷的柴山就只剩下光秃秃的芦苇桩和一个个做饭的土灶坑。这时,我最盼望父亲用搪瓷缸子给我带回打白糖,而母亲则盘算着父亲在柴山里一冬的收入,精打细算着今年要打哪些开销。

  现在,人们再也不用上柴山了。一切都是机械自动化了,芦苇收割机、碾压机、叉车、铲车、拖拉机代替了卖苦力的人们,工钱比人工降低了一半,时代在进步,父辈们在渐渐老去。爷爷去世了,奶奶今年八十了,再也没人和她拌嘴,也不用起早摸黑的进柴山了,“人老了,搞事不动了,不中用了!”奶奶倒了一杯茶放在爷爷的碗旁,“他蛮喜欢吃饭后喝茶滴!”奶奶用手巾擦了擦眼睛。人在世时以为一切都来日方长,孰不知岁月如梭四个字真正的含义。我多么希望时光倒流,回到芦笋初钻、芦叶青绿的时节。那时,奶奶六十八,爷爷六十七,都健朗得很。全家五点钟起床,爸爸磨镰刀,妈妈堰塘槌衣,而我,早早的准备好了摩托车,打算载着奶奶去湖边赶渡船……

  “这里千亩湿地的片片芦苇亭亭玉立,摇曳出万般风情。芦苇的顶端,吐出飘逸饱满的芦花。风乍起,蓬蓬松松的芦花绵绵不断,随风起舞,与远处的飞鸟、天上的白云,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我合上书本,静静地回味这段优美的文字,脑海里又呈现出芦苇荡里那片苦难的岁月来。


作者简介:陈钢,津市市市场和质量监督管理局办公室工作人员。



扫一扫在手机打开当前页
分享到:
打印正文 | 关闭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