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月

文/黄光武

“吱呀”一声，我把小木门用力拉开。这天我起的特别的早，因为昨天“鱼儿叔叔”说今天是“刘公爹爹”的生日，有庙会，香客多，好热闹的。为了好奇我足足等了五年（我5岁了）。

微弱的月光洒在我的脚上，天是麻麻亮、灰蓝色的。澧水的河面上一连串月牙儿挤动着波纹。呵！那是皇姑山顶上的月牙儿拨动的。天际边的几颗小星星从薄雾中时不时的跑进跑出。皇姑山犹如一幅美丽的水墨画，是墨绿色的，好美！

听“鱼儿叔叔”说：很久很久以前，从西边有一位圣尊骑一头黄色的牯牛云游到澧水河畔，圣尊做法事去了，留下黄牯牛，黄牯牛喝着甘甜的澧水，吃着嫩绿的青草，饱眼这碧波荡漾的洞庭风光。头朝东，尾向西，静候在澧水河边等待着主人归来。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久而久之便化作成了一座山峦，家乡的人们为纪念它，将此山命名为黄牯山。后来，又听“鱼儿叔叔”说：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位美丽的公主游历于此地，看到如此秀美的大好河山，鲜花铺就山岗，清澈碧绿的澧水河，于是乎流连忘返，安营扎寨常驻此地了。公主美丽善良，给这里的人们排万难，谋福利，做了不少的善事。人们爱戴她，将黄牯山更名为皇姑山。总之，她就是我的故乡，是养育我的家乡——津市。

月光下的故乡，屋脊连着屋脊，此起彼伏。小青瓦泛着青灰色，夹在木板屋中间的青石板路显露着渐去的冷光。街道不很宽，但安静得出奇！狗没有叫，鸡也没有打鸣，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是迫切的想去看庙会——昨日的下午我和小鱼儿手拉着手蹦跑在河边的吊脚楼下：吊脚楼旳高度有五六米，低的也有二三米，它们承受着这半陆地水岸的木建房板屋，涨水时不怕淹，还能增加空间的面积，热天可舒适着呢，清凉的河风带着澧水的清香沁人心脾，胜过神仙的日子。冬天旳早晨，你可以观赏到那晨曦的光辉铺满大雪覆盖着的山林呈现着的粉红色，河面上一闪一闪的鱼鳞般的跳跃的水波欢快的由西向东流去。虽有冷风拂面而来，都会被慢慢升起的红太阳染红的万物烘托出一股暖流，格外的舒适。鱼儿家的吊脚楼是最了不起的房屋，靠河边的栏杆是美人靠式的，依靠这美人靠的栏杆，能远眺澧水河上东西往来的船舶，倾听那古老苍凉而又优美的澧水号子，细赏澧水河畔的山水美景。我们就是经常在他家围着八仙桌吃着大红袍的花生米，听“鱼儿叔叔”讲故事。

我和鱼儿透过无数吊脚楼腿看到好多好多的船只，好多好多的船上都立着支撑风帆的桅杆，那直直的桅杆上飘着彩色的小三角旗，船板上放着好多好多的箩筐、好多好多的油桶，船舱里面也有好多好多的东西：圆圆的石榴，金黄色的柑子，葫芦似的袍子（柚子），橙色的板粟子，白生生的葛粉，还有山货野味，桐油、大豆、花生、精给儿（精肉）、肥给儿（肥肉），逮（吃）不完的好吃东西。听大人们说，他们全都来庙会换一圈圈的洋钱、一匹匹的洋布、一盒盒的洋火、一当当的洋油一一煤油等生活必需品。听大人们说，庙会有好好看的草台大戏，我们叫“花姑儿”戏。热闹着呢。河边上喧闹声、吆喝声，拱手招呼声，不绝于耳。木跳板上川流不息的人们搬运着货物，收捡转运东西，忙个不停。鱼儿拉着我的手，“五儿，你看那儿”。我顺鱼儿的手看去，一条不一样的船划子挂着无数的彩布，有七八个艺人手提拿着各种乐器，吹拉敲打，好不热闹。呵哈哈，这就是“花姑儿”戏班子。哐呤哐呤哐，哐呤哐呤哐……我认得那是锣、鼓、钹、胡琴、锁喇，还有三弦、月琴，别的我不晓得了。爱热闹是我们的本性，急得我和鱼儿忙奔跑过去。突然，两支长长的粉红色的裤管拦住了我们，我们仰头往上一看，啊……一个大大的高脚巨人站在我们面前，他哈哈大笑，笑的我们俩齐齐排排的倒在了后面的河滩卵石上，屁股尾椎骨顶在卵石上有说不出的酸溜溜痛。只觉得一股冷气上来，只往嘴边冒，我和小鱼儿“咄咄”直叫，两只手压在屁股眼上，半天才抽出冷气。最可恨的是，船上的那帮人还冲着我们俩笑得前仰后合。老半天我和鱼儿才转过气来，抬头看去：长腿巨人像有丈把高，他的头用青布包裹，画着浓浓的眉，白白的脸上一边一坨圆圆的红云，大嘴也涂得腥红，嘻着参差不齐的白牙齿，又可爱、又可怕，两只耳朵上挂着一对红红的尖辣椒，身上罩着一件像要流油的墨绿色的绸子袍衣，大襟衣领，宽宽的衣袖边上绣着两轮刺眼的黄圈，衣摆显得很肥大。当时我们倒在地上，往上看去衣里面的上方还藏着两个硕大的大包包。他左手拿着一把破蒲扇，右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烟枪。只见他晃着手中的烟枪，挑着我的手：“来，小屁孩，拉着，我扯你起来。”这下子，我和鱼儿乐了，一扭身拉着烟枪爬了起来。一股雪花膏的香味扑面而来，我好喜欢好喜欢这个笑媒婆！

“梆——梆梆——咣！”远处更夫报更了。小孩子家不知道，更夫在黑夜的远处晃动着，我满身发紧，哇的一声哭了。同时，两腿一股热流，尿裤了！“五儿，五儿”，妈在叫我，似梦非梦。妈跑到我身边，“不怕不怕”，妈暖暖地贴着我的小脸紧紧地抱着我。“我要看花姑儿戏，我怕我怕。……”语无伦次的我全身发抖，妈搂着我：“好的，好的，明日儿我带你去，明日儿我带你去，不怕不怕！”

妈抱着我，很快我偎在妈那温暖的怀里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作者简介：黄光武，祖藉大庸。曾在津市卫生防疫站从事美编宣教工作，后调入株洲市博物馆从事美术、陈列设计、雕塑工作，现已退休。

摘自《兰草》2016年第三期“我的青春在津市”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