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二题

文/聂国骏

一、“赌”出来的真情

深秋的早晨，地处海拔两百多米山上的培训学院，秋雨淅沥，林涛呼号，满地落叶，给人以心情落寞，身体寒冷如冬的感觉。

春水和留校的少数同学暗自庆幸，好在昨天没有下山回家，要不今天还得起个早床，冒风雨赶来上大课。

自助食堂餐厅，由于天气的原因，没有往日的人气，显得有点冷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同学，边吃边聊解闷，不知怎么扯到了今天有没有女同学穿裙子话题上。放眼一望，来吃早餐的没有一个穿裙子的。如是大家都说，天太冷了，姿色敌不过寒气，今天不会有女同学穿裙子来。

正在喝粥的春水立马来了情趣，抬起头说，有人愿意打赌吗？我赌有人穿裙子来上课。

怎么赌？有人马上接腔。

赌两百。就同压大小一样，有人穿裙子你输了，两百归我，没人穿你赢了，我两百给你。

太少了，赌大点。春水你先拿五百，我们这桌上五个人和你一人赌，拿一千。输了你出五百，赢了你得一千，怎么样？班上既爱热闹又热心的生活委员站了出来。

好！但你们五人的一千元钱得先交到我手上，一比五，我怕到时有人耍赖。我输了会主动给你们每人一百，赢了，我就拿这请客。

好！众人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一行人嘻嘻哈哈提前进得教室，坐下没几分钟，都盯着门口看。也有人紧盯着春水，怕他用手机给还在山下或寝室的女同学发信息，改穿裙子套笼子。

一刻钟过去了，没有穿裙子的女同学进教室。

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穿裙子的进来。

对赌的五个同学笑嘻嘻的望着春水。有一个甚至对春水说，认输吧。春水镇静地说，还有人没来呢，等上课时间到了再下结论吧。

四十五分钟过去了，预备铃声都响了，马上要上课了，只有一个空座位没来人了，也许他或她请假不来了。正当老师走上讲台准备讲课时，门口出现了一道亮丽的色彩，同学们公认的班花秋苹走进了教室，尽管头发被风吹得很零乱，但下身着暗红色套裙的秋装很打眼。春水带头鼓起了掌，很快掌声响成一片，秋苹被莫名其妙的掌声窘红了脸，但还是对春水投去了感激地一瞥。

下课后，春水和对赌的五个同学都望着秋苹笑。秋苹眼睛在自己身上上瞅下看，双手左拉右摸，以为穿着出了问题。当她弄明白是赌她穿不穿裙子笑时，口骂大伙缺德，举着粉拳四处追赶“缺德鬼”。最后声言要请吃饭，当面向她赔礼道歉。

春水高调得意地请客，秋苹叫了五个女同学来，12人正好男女平等。

喝酒时大伙起哄说，春水怎么知道秋苹那天会穿裙子？是不是俩人早就暗渡陈仓了？

春水借酒壮胆说，当时我说还有人未来，就是指秋苹，有天傍晚陪她和几个同学散步，她说的几句话我已牢记在心：领导表扬是背包袱，同事理解才是幸福，能穿裙子绝不穿长裤。那天我认为是能穿裙子的，所以才敢于和你们赌。

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说，想不到漂亮的秋苹还是个诗人，诗还蛮接地气。

秋苹狠狠地瞥了一眼春水，佯装生气地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无意中说一句，到你这就成了三句打油诗，意思全都变了，罚酒。

只要你高兴，罚算什么，何况酒乎。春水笑眯了双眼。

结帐买单1800元，春水倒贴800。回去路上，同学们摸着春水的头，拍着他的肩笑着说，春水你真行。

春水大着舌头说，是笑话我吧？大伙笑得更欢了。

半年后，培训班的同学们都收到了春水和秋苹的结婚请柬。

 作者简介  聂国骏，常德市审计局干部

二、棋缘

       早春二月，天气反复，乍暖还寒。巢斯勇病倒了。

那天暖阳高照，气温升了上来，郝平常提着礼品去看巢斯勇。

刚进门，月丫把平常拉到一边，悄悄地说：“你是他的同道加知己，好好劝劝他，人老了要服老，服输。那天在棋摊上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愣头青，连赢斯勇三盘，他现场就气得倒下了。大伙把他送进屋时，身轻得像棉花，都虚脱了，还吐了几口血。”

郝平常想到了和斯勇在赛场上的初次接触，他一盘占尽优势的棋，由于急于求成，反被平常绝杀。事后他拉着平常不让走，反复进行复盘。也确实，只要走棋的次序或是步骤稍作改变，就是另一种结果。平常双手抱拳说感谢他的承让，领这个人情，他才罢休。从此，他们成了好朋友。

想到这平常对月丫点头说：“你放心，我太了解他了，知道怎么劝的。”

 握着巢斯勇冰冷无力的手，看着那颓废无神的表情，知道病魔对他打击不轻。不，确切地说，是那个棋艺高超的小伙子，对他打击不轻，击垮了巢斯勇的精神支柱。郝平常俯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这把年纪了，只有命和身体是自己的，名和利都是身外物，不要被它们所累了。”

 斯勇点了点头，声轻如蝇地对平常说：“走了一世的棋，厌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郝平常知道他心中还不服气，说的不是真心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可以，一生的爱好怎么丢得了，但要放下面子，摆正心态，淡然面对输赢。”

也许郝平常说的话打动了巢斯勇的内心，眼睛呆呆地望着他不说话了。

巢斯勇家住沅江边，从小就就迷上了下棋，书包里任何时候都有一副小象棋随身带着。在他十五岁的那年秋天，沅江边来了两条打鱼的小渔船。每当渔舟晚唱后掌灯的时分，两条船一同停靠在岸边，两个打渔的汉子在船舱内就着马灯楚河汉界杀将起来。巢斯勇发现后，兴奋不已。开始站在岸上静静地看，但由于距离较远，看不太清楚。第二天晚，他索性脱掉鞋子，挽起裤子站在水里近距离悄悄观战到半夜。两个全神贯注走棋的人，也没发现水中有人。

三天后，船上的小姑娘，被巢斯勇的执着所感动，对两位汉子说：“这个棋迷站在水里看你们下了三晚棋了，看他冷得缩头耸肩的，让他上船看吧。”如愿以偿上得船来的巢斯勇感激地望着小姑娘笑，对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八十年代初，巢斯勇到市农业银行参加工作后，第一次陪行长去乡镇调查。事办完后，他溜到街角棋摊上看棋，并下彩棋，等身上刚领的工资钱输完了，从棋中回过神来，小车早开走了。没钱乘班车的他只得徒步七个多小时，走到单位。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做信贷员的他，因为下棋，现场调查有误，致使一笔巨额贷款收不回，不仅被扣掉数月工资、奖金，还差点丢掉了让人羡慕的工作。

好在后来的年轻行领导开明，把他安排在工会组织文体活动，他才适得其所，如鱼得水。

巢斯勇三十来岁已在市象棋界崭露头角，小有名气，但这时的他还没谈过爱。要不是月丫慕名主动去找他，可能会被爱情遗忘。五官还算端正的巢斯勇，见月丫第一眼时，还有点看不上月丫皮肤显黑，不善打扮。但她有备而来的说：“我就是十五年前叫你上船看棋的小姑娘，我理解并钦佩你的执着。”

巢斯勇的心立刻柔软了，眼神也变得熠熠生辉。虽算不上红颜，但知己难得啊。接触不到半年俩人就结合了。

婚后月丫对他理解包容，他一有时间就研究棋艺理论，得天时地利人和的他，棋艺不断精进，近乎炉火纯青。在婚后近二十年间，获得数次市赛个人冠军，并带领市农行队取得三次市团体赛和四次省金融杯系统赛桂冠。他个人在市象棋界获得了棋王的美誉。

两年前，不到五十五的巢斯勇就主动申请提前退休了，在临街的家门口支起几张条桌，数把椅子，几副象棋，摆起了棋摊子。为了报答邻居冬青嫂，对自己当年生活上的关照，他不收摊位费，只是以棋会友，复盘讲棋。棋手本来就以和巢斯勇棋王走棋为荣，更何况他还复盘讲棋，所以来这走棋的人天天爆满，看棋，学习提高的人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如他所料，人气盘活了邻居冬青嫂的小卖部。下棋人眼睛和注意力都在棋盘上，思考时大都抽烟或嚼槟榔，心思活络的冬青嫂对他们的动作心领神会，手举头顶三十元，是叫来包硬极芙蓉王，手举二十元，就是来包黄芙蓉王，五元是来包槟榔，二元是瓶矿泉水。看棋的人更是瓜子、糕点、香烟不住嘴。别看每次买卖不大，集腋成裘，整天手忙脚乱的冬青嫂笑得合不拢嘴。

三月下旬的一天，郝平常乘班车从巢斯勇家门口经过，看到冷落一阵的象棋摊，周围又人头晃动热闹起来，就在附近提前下了车。他站在稍远的台阶高处，看清被包围着的下棋人中有巢斯勇，他正给围观的人解释什么，突然人群报以大笑。原来巢斯勇对好点臭棋的人幽了一黙：“傻逼天天有，此时特别多。”

郝平常给人敬了几支烟才勉强挤到巢斯勇身边，看到他手指在自己的盘面上握拳伸开，伸开又握拳的习惯动作，知道这盘棋已在他的掌控之中，赢定了。平常重重地拍了下斯勇的肩说：“你不是说不走棋了的吗？”

斯勇抬头大笑地望着平常说：“不行啊，我的生命还想多活几年，冬青嫂的店子也不想倒啊！”

作者简介  聂国骏，常德市审计局干部

编辑：林小琼  石承强  黄道师  彭淼

审核：周恩清

作品来源：《兰草》2018年第一期“小说平台”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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